晚山茶

　　#假如路飞回到过去，与年轻的费舍尔·泰格相遇。

　　#是路飞中心的友情向

　　#私设如山。

　　打听奴隶船的消息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轻松。天龙人向来不愿隐匿自己的行踪，他们自诩神的后裔，自然将隐匿行踪这件事当做耻辱。即使是满载着罪恶和鲜血的奴隶船，也得竭尽全力摆出一种天龙人亲临的架势来。

　　在这种情况下，太阳海贼团轻而易举地便拿到了奴隶船的航行路线。第一次施救行动马上就要开始，泰格神情凝重，与甚平反复讨论了很多次作战计划。他们将这次行动看得极其重要，容不下一丝闪失。

　　但刚刚来到海面之上的鱼人们并不这么想。他们自然是在意这场行动的，可无论泰格强调了多少次，他们潜意识里都不觉得自己会面临一场恶战。毕竟在大海之上，鱼人就是霸主。一股狂热的情绪渐渐弥漫在海贼船上，对个人力量的盲目自信和种族地位的相对低下在每个鱼人的脑海中对撞，使得这情绪趁势潜入每个鱼人的脑海，悄无声息，无迹可寻。

　　但是有一个人类却感受到了这点。在钓鱼的时候，在偷吃东西的时候，在鱼人莫名其妙朝他瞪视的时候。路飞咬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青苹果，烦躁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烦闷来自何处，可是他分明感受到了那凝滞的闷气。

　　热切、躁动，又带着些压抑已久的恨意。

　　“好热。”他不止一次地对甚平说道。“哪里热？”甚平疑惑地询问道。

　　“嘛，不知道。”路飞嘻嘻地摆了摆手，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他并不探究来源，只是如实地将情绪说出来，没有其他想法。

　　不过过一会儿，他还是会对甚平说一模一样的话，“好热啊，甚平。”

　　路飞无聊地坐在栏杆上，盯着海面，小腿一晃一晃，似乎不管他的话，下一秒他就要扎到海水里。

　　甚平也不追根究底，耐心地听路飞一次又一次地说自己感觉到热。不训斥，也不嘲笑，仅仅是单纯地听路飞讲话。虽然他起初没弄明白，路飞到底热在哪里。少年很少说清楚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想说就说了，也不在乎别人到底听没听懂。

　　路飞似乎是很高兴，或许是过于无聊，看了一会儿海，他就趴在甚平的肚皮上睡着了。

　　甚平摸了摸路飞的额头，少年的皮肤很干燥，一点也不像被热的样子。清凉的海风时刻在甲板上吹拂，人的皮肤分明连一滴汗液都留不住。

　　怎么会热呢？

　　甚平把它当作小孩的玩笑话，就像是小孩乱糟糟的头发，是不需要刻意在意的东西。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行动的前几日——

　　如果他没有无意间看到某些东西的话，他或许需要过很长时间才能理解，路飞到底感受到了什么。不是理解不了，而是没有理解的机会。

　　那天他偶然经过船舱，无意间瞥到垃圾桶里一堆布料碎片。那颜色颇有些眼熟，他迟疑一下，用水流挑出几片碎片，让它们平稳地落在木板上。

　　——“哎，这是什么啊。”

　　——“这不是人类的布娃娃吗？扔了吧扔了吧，看着晦气。”

　　——“留着吧，说不定有用处。”

　　那正是前几日伴着海流冲上甲板的人形玩偶。那个时候玩偶被随意地扔在一个盒子里，脏兮兮的，头发上还缠着海草。不过由于盒子的保护，玩偶倒是只浸泡了一点海水，这才能顺利地冲到他们的甲板上。甚平当时觉得奇怪，于是留意了下，多瞧了那娃娃几眼。

　　那玩偶已经彻底没了人形，内里的棉芯被生生地掏空，只留了空壳。被利齿撕碎还不算完，还要被用鞋底一下下地碾压，甚平甚至闻到浓烈的臭味。至于甚平为什么能认出来这是那个娃娃，而不是别的东西——

　　完全是因为那娃娃的玻璃眼睛被利爪活生生剜下来，后又粘连在布料碎片上。

　　单只晶莹的玻璃眼睛就那样直直地望着甚平，看不出任何情绪。那个船员拿走娃娃的时候还在笑，像平时一样，是值得信任和倾诉的好鱼人。

　　热？当然不热，毕竟海风还在吹呢。海风的味道驱散了一点布料的臭味，但甚平却悚然一惊。水流受他的情绪影响，一个猛劲儿，娃娃的玻璃眼睛骨碌碌滚到角落里，碰上舱体，发出清脆的声响。

　　“咣当。”

　　“咣当。”

　　一下又一下，一直到声音变轻，轻得像马上要消散在空气里的叹息。

　　他忽然意识到，路飞说的热是什么了。

　　这船上没人不是热的。

　　他是热的，泰格是热的，大家都是热的。

　　没人能在这样的情绪下独善其身。

　　即使是他也不能。

　　但第一个意识到的路飞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单纯地觉着热。甚平把碎片扫进垃圾桶里，他想，幸好这情绪即将冲向的是天龙人的奴隶船，而不是寄居船上的普通人类。

　　一个人类长久地呆在这里，不算好事。

　　甚平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或者说，他刻意地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不觉得这情绪有什么不对，这只是鱼人被压迫几百年产生的自然情绪。但他心里依旧觉得怪异。

　　是了，情绪是自然的，无法指责的。但情绪之外，总有东西失了控。那毁掉的布娃娃一直盘旋在甚平的脑海里，怎么也驱逐不掉。

　　“他们都觉得人类不堪一击。”离行动的日子越来越近，泰格拿着海流图，脸色凝重。他并没有看那份海图，在此前的日子里，他和甚平已经将海图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脑海里。他忧心的是其他东西。

　　“人类之中确实有不少强者。”甚平说道，“他们过于轻敌了，不是好事。”

　　“不是因为这个。”泰格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很久之后的事情。”

　　很久之后是多久，即使是泰格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第一场仗，我们已经稳了。”泰格笃定地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

　　泰格的预料并没有错，行动的日子到了，天龙人的船上只有几个海军中尉把守，鱼人们的行动当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在世界政府的人眼里，护送奴隶船是个肥差，是万无一失的行动。没有人敢劫持天龙人的船，不需要出什么力，却又能得到高回报的差事，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今天不是了。

　　那个人类少年率先冲出去，跳上奴隶船，将甲板上的海军一股脑地全都扫了下去。人类的立场是什么，他从未考虑过。似乎是憋了太久，路飞咧开嘴角，一拳将奴隶船的舱体砸开，囚室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奴隶们也得以露面。

　　鱼人们愣了一下，也一个个跳上奴隶船，全都朝海军冲了过去。

　　“橡胶橡胶——”武装色霸气附在拳头上，路飞直接冲着某个海军的脸打了过去。那个海军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

　　“打晕！”看到海军的手势，橡胶手臂在海军的脸边停下，拐了个弯，砸在海军的后脑勺上。海军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

　　“下一个谁来？”少年揉了揉肩膀，刚打起对战的精神，就看到几个海军齐刷刷地后退半步，仿佛连和他打架的勇气都没有。

　　“真没劲啊。”路飞失望地说。

　　他话音刚落，那几个海军对视一眼，举着剑向他冲来。

　　“来了！”路飞又高兴起来，刚才的失望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像是要把几百年的苦难都宣泄出去，鱼人们对战的方式并没有路飞那么温和，甚至说，可以算得上是折磨。海军很快败北，但即使是投降的海军，也逃不过鱼人们的杀意。阿龙利落地拧断了一个海军的脖颈，血溅到他的脸上，他用手抹了抹，而后大笑起来。

　　甚平抓着一个海军的衣领，在他想要动作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回头的路飞。

　　少年没有动，他站在那里，只是单纯地看着他。甚平像是突然回过神，手一松，让海军滑落在甲板上。

　　甚平想起来路飞说热。那不是热。那是他们心中的恨。

　　过于狂热，过于浓烈，最后具象化在一个陌生的人类身上。

　　“喂——你干什么？”路飞突然冲着阿龙喊。甚平这才意识到，路飞看的不是他。他回头望向阿龙，发现阿龙正握着一个人类的脖颈。那是路飞此前遇到的海军，他此前向路飞投降，路飞将他打晕之后，也没有在意他。

　　“你说我要干什么？”阿龙捏着海军的脖颈，语气恶劣。

　　“他已经投降了。”路飞握紧拳头，“他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并没有同情敌方的海军，但战斗有战斗的规矩，既然已经投降，便不能赶尽杀绝。

　　这是路飞的准则。

　　但是阿龙根本就不这样想。见闻色里，阿龙冷笑着，拧断了那个海军的脖颈。在确定海军死亡之后，他随意地将海军的尸体丢开，而后开始肆意地大声嘲笑。

　　“只是死了一个人类而已。”见闻色里的阿龙这样说，“你反应那么大，是想到自己的死样了吗？”

　　“你干什么——！”路飞瞳孔一缩，在阿龙还没有来得及动作的时候，橡胶手臂“嗖”地伸长，死死地扣在了阿龙的手上。

　　“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少年似乎有些被激怒。阿龙面上嘲讽着，手上用力要把路飞的手给甩开，但路飞纹丝不动。

　　“你根本没有你脸上那么轻松。”阿龙瞥了一眼路飞。

　　或许在正式战斗上，他打不过路飞，但是单纯拼掰手腕的力气，鱼人的种族优势，是人类怎么也比不了的。

　　“给我放手。”路飞盯着阿龙。

　　“不放手，你又能怎么样？”阿龙丝毫没有放手的念头。

　　似乎是终于丧失了耐心，霸王色霸气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甲板，路飞皱起眉头，当真动了真格。路飞抬起另一只手，覆盖满武装色，就要向阿龙打去。

　　“住手，路飞。”甚平及时握住了路飞的拳头。

　　“放手，阿龙。”他回头斥责阿龙道。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阿龙说着，还是放开了捏着海军的手。少年的霸王色霸气让他有些愣神，但这只会让他更加恼羞成怒。阿龙不服气地踩了海军两脚，离开前还朝路飞吐了一口口水。

　　虽然他也根本没吐到就是了。

　　即使已经那么生气，少年却依旧控制好霸王色的力道，没有让它波及到其他人。“没事了，路飞。”甚平对路飞说道。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直视甚平的目光，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焰，“我讨厌他。”

　　他讨厌阿龙那样的人。

　　他显然不是在说甚平，也不是在同情被打倒的海军。但是甚平沉默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路飞是在说他。

　　因为当时......他差一点，就真的下杀手了。

　　那只玻璃眼珠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路飞眨了眨眼，伸出手，想把走神的甚平给拽到现实里。但有人先他一步做了。泰格沉着脸，将甚平和阿龙叫到了船长室。

　　“我们谈谈吧。”泰格严肃地说，“甚平还有阿龙。我们谈谈这次的事。”